艺术家汪建伟作品与舞蹈家赵梁共创艺术大片

汪建伟的艺术实践以一种近乎魔幻的本体论视角，将“现实”重新构造为一场永不终结的梦境。在这个艺术世界中，现实如同一条不断分叉的河流，每一个转折都蕴含着布勒东所说的“惊人意象”。通过影像、戏剧、装置、绘画等多重媒介的交织，汪建伟编织出一张复杂的艺术之网，挑战着现代知识体系的傲慢与技术霸权的偏见。这一切都最终指向对艺术本体的重新思考，汪建伟质疑艺术创作中主体性的绝对地位，而将主体让渡于一切事物之间的共生关系。

艺术家汪建伟

在这场对汪建伟的访谈中，量子物理的幽魂与超现实主义的三个灵感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种新的语言。这种语言不再追求对现实的再现，而是致力于揭示现实本身的多重可能性。在与他的交流中，我们得以一窥他如何在艺术实践中践行这些理念，挑战传统的艺术范畴，尝试重新理解和定义超现实主义。

九十年代初，汪建伟读到德·布洛衣的《物理学与微观物理学》，其中，微观物理学中的“波粒二象互补”给了汪建伟极大的启示。汪建伟以为这也是他在艺术创作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转折点。而正是在此基础上，汪建伟也发现“波粒二象互补”与超现实主义之间的关系，特别是《超现实主义宣言》的写作者布勒东的灵感之一源于哲学家巴什拉，巴什拉所谈到的量子物理学的启示。“直到现在，我仍然不能在当代艺术的交流中使用这一套话语，而只能在我的工作中展开”。

汪建伟认为，作为法国科学哲学的代表人物，巴什拉从“波粒二象性互补”学说中发现并总结出一种极其异质的结构，即构成巴什拉理性主义的“观念论与现实论的辩证法”。他探讨思想观念与客观现实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，强调二者在知识形成中的动态互动。

正是在巴什拉意义的辩证法基础上，“布勒东用量子物理学的方式彻底改造了艺术内部固有的景观与秩序，颠覆性地抹平了长久存在于艺术内部的‘情感－理性’‘感觉－知识’的二元对立。”汪建伟认为，波粒二象互补的观念在文学创作中的具体体现，即为布勒东的“自动写作”，其中最有价值的一本是布勒东的小说《娜嘉》（Nadja）。

《波动纪》展览现场

《波动纪No.2》2024

综合媒介—不锈钢、木材、氟碳漆

240L×230W×160H

《波动纪 No.5》 2023

综合媒介—木材、氟碳漆、大理石

310L×170W×160H（上)cm

181L×61W×60H(下)cm

“我们可以看到，他的写作方式反映出那种颠覆性和异质性的观察方式。例如，布勒东与娜嘉之间的关系始终处于真假并置的状态；他笔下所描绘的男性形象与娜嘉的形象也始终纠缠在一起。在布勒东的叙述中，所有事件都发生在粒子层面作为个体的存在，但同时又与巴黎这座城市的连续性紧密相连。故事发生在车站、咖啡厅等场所，描绘了时间、温度、风吹动头发、皮肤接触等细节。这些描写在当今常常被误解为下意识、直觉、梦境、颠覆或非逻辑的表现，实际上却蕴含着一个重要的观念：非人类的存在早已在那个时代潜入我们的意识。”

布勒东试图在现实与另一种现实之间寻找联系，探索人在这两者之间的主宰能力。然而，当今的解读往往停留在心理和下意识层面，这种理解是片面的。停留在这个层面上，会使我们永远无法触及更深的真相。

关于超现实主义，汪建伟认为，其另一个重要灵感来源是数学家庞加莱。在以万有引力为统治观念的时代，即人们在“二体”的引力之间得到稳定性结论的时代，他解释了牛顿认为只有神才能够回答的“三体”问题。汪建伟提到，庞加莱对“三体”问题的研究表明，当三个天体相互作用时，其运动非常复杂，难以预测。

《行于泥浆》展览现场

《行于泥浆 No.2》2024

综合媒介—铸铝，不锈钢，木材，氟碳漆

260L×160W×164H cm

他的发现揭示了“混沌理论”的基础，即微小的初始条件变化会导致最终结果的巨大差异，因此在某些情况下，无法找到精确的解。这种稳定性中永远存在的不确定，亦如巴什拉所谓现实性中永恒的想象性，更可以与波粒二象性互补相类比——它们都否定了那种简单的二元对立关系。

“所以，你猜庞加莱的数学理论滋养了谁的艺术？”汪建伟道，“毕加索”。毕加索受到庞加莱对“三体”问题解释的启发，发现数学对于空间的重新定义。“这让他意识到一定存在一种四维的绘画，可以把不同角度透视中的形象，同时投射到一个画布平面上”。

汪建伟提示我们重视的第三个灵感，即哲学家怀特海所提出的“单生合一”（concrescence），他提到，怀特海在他的过程哲学中，用这一表述来描绘实际存在者（actual entities）如何通过一系列过程，达成其独特的统一性和完整性。汪建伟认为在中国，我们往往从传统的“天道观”来理解这一哲学观点，但是这导致对怀特海一定的误读，忽视了他所强调的“单生合一”不仅指人，而更加指向“自然”的“非人”。

《总是，不是全部 No.2》 2021

综合媒介—不饱和聚酯树脂、丙烯酸喷漆255L×105W×144H cm

《总是，不是全部 No.7》2020

综合媒介—不饱和聚酯树脂、丙烯酸喷漆、不锈钢

238L×98W×72H cm

“布拉克深受怀特海的启发。他由这样一种‘单生合一’的过程，发现任何一个平面和时间都存在着不仅只有现在的这样一个事实。绘画的当下一定包含过去，过去一定会残留在现在的时间里，因而时间就跟空间产生了纠缠。布拉克将这种纠缠画了出来，这就是立体主义”。

“巴什拉、庞加莱和怀特海，在今天的美术史中，尤其是在谈到超现实主义时，他们都被不同程度的忽略。而今天，我们重新谈论超现实主义时，我们需要某种更新。我想说的是，物理学等其他学科就是这样彻底地改造了艺术以及它内部的景观。‘波粒二象互补’仍然给予我们的启示，它让我们不断的反思：如果说，今天的艺术，只是我们人类理解世界其中的一种方法，反过来，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使用其他的方式去思考艺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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